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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黑王辉
小时候,一放暑假,我总喜欢往舅舅家跑。
我有两个舅舅,大舅家的大表哥是个武侠迷,藏了很多武侠小说,上到金庸古龙,下到诸葛青云柳残阳,应有尽有。侠骨柔情,铁血丹心,使我迷醉,我在大表哥那里完成了武侠文学的启蒙,心中的写作梦也从那时扬帆起航。但是大表哥太过严肃,令我望而生畏,我还是喜欢二舅家的二表哥。
二表哥和我一样喜欢玩。上树掏鸟窝,下河洗澡捉鱼虾,到田野里抓蛐蛐逮蚂蚱,我们玩得不亦乐乎。放暑假时,我就跑来黏着他。
二表哥也是武侠迷,只不过他从来不看书,就喜欢看电视剧。不论玩得多疯,二表哥都会在十一点五十左右结束,因为中午十二点《神雕侠侣》准时开演,他是集集必看的。好几次,二妗子有事儿跑过去叫他,他因为全神贯注没有听见,就被二妗子掂着耳朵拎回家去了。二表哥恼恨异常,哭哭啼啼不想走,因为他将要错过金轮法王和李莫愁的一场打斗。
事后,他必定要我把他错过的剧情给详细讲述一遍,并且还得把他们打斗的招式给描绘出来。好在我早已看过大表哥的书籍,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一番精彩的解说,加上评论,把二表哥听得直流口水。
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也是二表哥的看戏时间,《封神榜》四集连播。这段时间,别人更是打扰不得。他早早吃完饭,就拉着我跑到大舅家看。
那时,农村的经济条件不好,全村就大舅家有一台十四英寸的彩电,招引了村子里老老少少百十号人看。屋里坐不下,大舅干脆直接把电视机搬到院子里,这样场地就宽阔许多。大家自带凳子,看得聚精会神,看到精彩处,齐叫一声好,喊声如雷。
这里面,数二表哥看得最仔细,遇到有人在看电视时窃窃私语,他就万分恼怒,说你们有话出去说,别耽误别人看电视。因为他是大舅的侄子,有换台的权利,说话的人也就不敢再言语。
看完电视,已是凌晨,乡亲们都睡眼惺忪地走回家去睡觉。我和二表哥此时却无比兴奋,因为知了已经陆陆续续从地下钻出来,爬到树枝上、草丛间要脱下外壳。我们却不让知了们如愿,二表哥拿着手电筒,扛着长竹竿,我端着洋瓷盆。二表哥往树上草上照着,看见知了就戳下来,我跑过去捡起来放到盆子里。
满村子转一圈之后,就捉了半盆。有的知了刚爬出来,还披着坚硬的外壳,有的刚顶破壳,有的正从壳里钻出来,还有的已经白白嫩嫩地立在壳上晾晒着,在等待中,身体慢慢坚硬,只等清晨的太阳出来后,振翅飞去!
那时的我和二表哥可不管这些。回去后,二表哥用碱水把知了洗洗,再用清水洗几遍。这时,我已经把锅烧干。二表哥淋上油,炸点葱,撒上盐,把知了倒进锅里,一番煎炒,十分钟以后,又香又脆的“炒知了”就做好了。我们顾不得已是深夜,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清晨起床,免不了被二妗子骂,说一碗油又见了底,肯定是被你们两个炒知了用光了。我们不理她,只偷偷笑着。
如今,二表哥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当了多年的农民工,至今仍在北京漂着。同样是夏夜,站在夜深深的窗前,我不禁思念起二表哥,愿他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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