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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兰·托马斯诗歌批评本》
海岸著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年1月出版
基于狄兰托马斯诗歌译文《耳朵在塔楼里听见》
谱曲/演唱:SarahChL(李程)编曲:刘道文
◆狄兰·托马斯(DylanThomas,—)二十世纪英美杰出诗人,生于英国南威尔士斯旺西。他一反英国诗歌的理性色彩,撒泼一种哥特式的野蛮,表现自然的生长力和人性的律动;其个性化的“进程诗学”,围绕生、欲、死三大主题,兼收基督教神学启示、玄学派神秘主义、威尔士语七音诗与谐音律以及凯尔特文化信仰中的德鲁伊遗风。他一生创造性地运用各种语词手段——双关语、俚语、隐喻、转喻、提喻、悖论、矛盾修辞法以及辅音押韵、叠韵跳韵、谐音造词法及词语的扭曲、回旋、捏造或创新,以一种杂糅的超现实主义风格掀开了英美诗歌史上的新篇章。他一生著有诗集《笔记本诗抄—》《诗十八首》()《诗二十五首》()《爱的地图》()《死亡与入场》()《梦中的乡村》()及意欲留世的《诗合集—》()、短篇小说集《青年狗艺术家的画像》()、声音剧《乳林下》(—)、《早期散文选》()、《故事合集》()、《书信集》()、《广播剧本集》()、《电影剧本集》()等。狄兰托马斯肖像刘卫/绘
此书著者/海岸
诗人、翻译家,浙江台州人,八十年代就读于杭州大学、上海医科大学研究生院,现供职于复旦大学外文学院,《英汉医学大词典》《英汉医学辞典》(第4版)主编,先后获得过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首届上海高校服务国家重大战略出版工程基金、上海文化发展基金、上海翻译家协会“STA翻译成就奖”。著有《狄兰?托马斯诗歌批评本》(华师大出版社,)、诗集《海岸诗选》()、《海岸短诗选》(香港,)、《挽歌》(长诗,台湾,)、《蝴蝶?蜻蜓》(PointEditions,欧洲,)、《失落的技艺》(PuncherWattmann,澳洲,),译有《狄兰?托马斯诗选》(外研社双语版,)、《不要温顺地走进那个良宵——狄兰?托马斯诗选》(人文社,)、《贝克特全集:诗集》(合译,湖南文艺社,)、《前线——杰克?赫希曼诗选》(四川民族出版社,)、《流水光阴——杰曼?卓根布鲁特诗选》(荷兰,);编有《中西诗歌翻译百年论集》(外教社,)、《中国当代诗歌前浪》(青海/欧洲,)、《归巢与启程:中澳当代诗选》(合编,青海/澳洲,-)等。曾应邀参加“第15届阿根廷罗萨里奥国际诗歌节”()、“第48届马其顿斯特鲁加国际诗歌之夜”()、“罗马尼亚米哈伊?艾米内斯库国际诗歌节”()、“第3届西昌·邛海丝绸之路国际诗歌周”()、“第2届/第6届青海湖国际诗歌节”(/)、“复旦-科廷中澳创意写作/翻译工作坊”(上海-珀斯,-)等海内外诗歌活动。
海岸导读
(节选,书中原文3万字)
时间停滞不前。我飞过小镇上的大树和烟囱,贴近桅杆和烟囱飞过船厂;我飞过因克尔曼大街,飞过塞瓦斯托波尔大街,还有那条女人出门爱戴男人帽子的大街;我飞过那条永生难忘的公园大街,那里的管乐摇动树叶,纷纷然撒向孩子和保姆、花匠、瘸子和懒汉,还有一群叽叽喳喳的男孩;我飞过*色的海岸、追赶石子的小狗、老头以及欢唱的大海。童年的记忆是没啥准头的,但说也说不完。
这是诗人狄兰·托马斯于年首次在英国广播电台(BBC)录播的一篇散文《童年杂忆》(ReminiscencesofChildhood)里的片段。那一年他29岁,已正式出版诗集《诗十八首》()、《诗二十五首》()、《爱的地图》(,诗文集)、《我呼吸的世界》(,诗文集,纽约)、《青年狗艺术家的画像》(,短篇小说集)和《新诗》(,纽约),初步确立起他在威尔士及至英美文坛的地位。令人诧异的是他早早地开始回忆童年了,更勾起我对他童年时那番初心的探询:“我该说当初写诗是源自我对词语的热爱。我记忆中最早读到的一些诗是童谣,在我自个能阅读童谣前,我偏爱的是童谣里的词,只是词而已,至于那些词代表什么、象征什么或意味着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我 次听到这些词的声音,从遥远的、不甚了解却生活在我的世界里的大人嘴唇上发出的声音。词语,就我而言,就如同钟声传达的音符、乐器奏出的乐声、风声、雨声、海浪声、送奶车发出的嘎吱声、鹅卵石上传来的马蹄声、枝条儿敲打窗棂的声响,也许就像天生的聋子奇迹般找到了听觉。”(DylanThomas.PoeticManifesto.TexasQuarterly4(Winter),pp.45-53.)
诗人狄兰?托马斯从词语出发寻找诗的灵感,无意间道出了诗歌的本质。他早在年写给初恋情人帕梅拉(PamelaHansfordJohnson)的信中说:“以各种方式把玩词语是我写作的主要乐趣,也是我写诗的基础。诗的结构源自于词语和对词语的表达。”(DylanThomas.TheCollectedLetters.ed.PaulFerns.London:Dent,,p..)他在年发表于《准则》的一篇短篇小说《果园》(TheOrchards,年收录于诗文集《爱的地图》)中这样写道:“词语,非我们所能及。他拿起一枝铅笔,在纯净的纸笺上落下几笔影子,搭起一座铅与词的塔;他用手指触摸铅塔,指甲般的月牙升起又落在铅塔之后。铅塔坍塌,词语之城、诗歌之墙、对称的字母坍塌。当光芒消退,他记下密码的崩溃,太阳落入异国的早晨,大海的词语翻越了阳光。”(DylanThomas.TheOrchards.TheCollectedStories.NewYork:NewDirection,,p.43.)
狄兰?托马斯一生痴迷于词语的声音节奏、双关语或多重内涵的可能与偏离,哪怕制造词语游戏、语言变异直至荒诞的境地,用词语来营造一种迷醉、一种癫狂、一种生命,更准确地说他是一个生活在词语世界、受词语支配的人,“一个畸形的词语使用者,而非诗人……信奉任何诗人或小说家若不是源自于词语,就是向着词语而写作。”(DylanThomas.TheCollectedLetters.ed.PaulFerns.London:Dent,,pp.-.)一个个偏离常规词语搭配的英文表达——“Agriefago”(忧伤袭来前)、“Oncebelowatime”(从前)、“NowasIwas”(此刻我重回),如今为文体学家们所津津乐道,不厌其烦地例证其打破常规的诗写手法更耐人寻味。近年来,研究者借助计算机分析系统惊叹,“狄兰?托马斯仅用这个有限的诗歌语汇表达出如此繁复深邃的诗意。”(WilliamGreenway.ThePoetryofPersonality——ThePoeticDictionofDylanThomas,Introduction.e-book.Lanham:LexingtonBooks,,p.99.)
语词构成狄兰?托马斯诗歌一个独特的小宇宙,正如他的肉身构成他自身的小世界;他用语词搭建一个浓缩的世界,他写下众多的诗作,以诞生或创造开始,以死亡结束;贯穿他一生奉行的“进程诗学”兼收并蓄基督教神学启示、玄学派神秘主义、威尔士语七音诗谐音律以及凯尔特文化的遗风,“以一种混合、杂糅、实验性的边界写作方式,致力弥合灵与肉、词与物、人与自然的鸿沟,创造出一种独特的超现实主义与威尔士现代主义。”(李彬彬:《论狄兰·托马斯诗歌的现代主义特色及其本土化因素》,见《理论与文本——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新论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年,第页)。年他以“童年的记忆是没啥准头的,但说也说不完”收尾,修订了上述这篇十年前的旧文。那一年他39岁,相继又出版了诗集《死亡与入场》()《诗文选》(,纽约)《梦中的乡村》(,纽约)《诗合集-》(,伦敦;,纽约),并推出了他独创的声音剧(APlayforVoices)《乳林下》(UnderMilkWood,-)。同年11月9日,他在纽约作巡回诗歌朗诵期间不幸英年早逝。
一、狄兰?托马斯无疑是一个传奇(略,见原书,下同)
二、狄兰?托马斯个性化“进程诗学”(略)
三、狄兰?托马斯与生俱来的宗教观(略)
四、狄兰?托马斯的超现实主义诗风(略)
五、狄兰?托马斯诗歌的音韵节律(略)
(略)
(见下个方框内文字)
(略)
(略)
狄兰?托马斯:诗艺札记(海岸/译)
约翰?古德拜:“他的族群之清脆合唱”:狄兰·托马斯的影响力(于金权/译)
狄兰·托马斯诗歌在中国的译介历程(于金权/文)
(略)
十九首诗歌精读之八
这块我擘开的饼
这块我擘开的饼原是燕麦,
这酒原是异国果树上
游动的果汁;
白天的人或夜晚的风,
收割庄稼,摧毁葡萄的欢乐。
这酒中夏日里的血
曾经叩动装饰藤蔓的果肉,
这饼里的燕麦
曾经在风中摇曳;
人击毁了太阳,摧垮了风。
你擘开的肉质,你放流的血
在脉管里忧伤,
燕麦和葡萄
曾是天生肉感的根茎和液汁;
你畅饮我的酒,你擘开我的饼。
(略)
(略)
《这块我擘开的饼》(ThisBreadIBreak)显示出诗人娴熟的头韵技法,译句试图以“擘”、“饼”保留头韵。“bread”在圣餐里为“饼”,在日常生活中也就是普通的“面包”,圣礼中亦见世俗的细节。普通的读者切开一片面包或掰开(break)一块饼(bread),看见的只是一个过程,其中并无神的踪迹。这首诗阐述的也许只是事物的形态与原初本质的动态变异,在一个难舍难分、生死共荣的进程中,原本自然丰润的喜悦已经消失,割裂的孤独与忧伤随之降临,思辨是那样的无能为力,只能在吞咽的动作里去思考事物的本质,而另一种试图摆脱物欲世界、趋于超自然象征世界的意念,欲罢不能。
他在年同期发表并收录于诗文集《爱的地图》()的一篇短篇小说《老鼠与女人》(TheMouseandtheWoman)里写道:“他在切开的面包里看到她的肉体;在春水里看到她的血,依然流过她神秘肉体的沟壑。”(DylanThomas.TheMouseandtheWoman.TheCollectedStories.NewYork:NewDirection,,p.74.)跳过圣餐礼上的“饼”和“酒”,读者显然又读到催动自然根茎和液汁生长或毁灭的力(参见《穿过绿色茎管催动花朵的力》),宗教和自然相互缠结的诗意跃然纸上。自然生长的“燕麦”和“葡萄”,变成圣餐里的“饼”和“酒”,成了基督的身体与血,也成了诗人的身体与血,创造与毁灭蕴含悖论式的快乐与忧伤。“人击毁了太阳,摧垮了风”,“风”既是创造者,也是毁灭者,更是毁灭的受害者。
近年,国外研究者发现这首诗的手稿原题为“临刑前的早餐”(BreakfastBeforeExecution),末句为“你擘开神的饼,你喝干他的杯”(God’sbreadyoubreak,youdrainHiscup)。虔诚的基督徒自然会联想到圣餐上的“饼与杯”及其文化隐喻。
吃了一阵,耶稣拿起一块饼,祝福了掰开,分给众门徒,道:你们拿着吃吧,这是我的身体;接着又拿起酒杯,道了感恩,递给他们,说:这一杯你们都要喝,因为这是我的血,约的血,是为众人赦罪而流的。但是,我告诉你们,今后我再不会喝这葡萄藤的果实,直到那一天,在我父亲的天国和你们同饮新酿。
——《新约·马太福音》26:26-29,冯象译
圣餐上的“饼与杯” 在《马太福音》(26:26-29)中出现,后又在《马可福音》(14:22-26)《路加福音》(22:15-20)和《哥林多前书》(11:23-25)一再出现,可见其重要性。从圣诗的角度去思考,这首诗赋含圣餐的象征意义,耶稣基督在“ 的晚餐”献上自己的肉身,却颇富悖论地为众生带来一种永生;为了制作“无酵饼”,酿出“葡萄酒”,“燕麦”的果实被“收割”,“葡萄的欢乐”被“捣毁”,基督徒从中看到的是基督教信仰中原罪的苦难和忧伤,“人击毁了太阳,摧垮了风”,期待“一起喝新酒的那一天”,最终迎来上帝的救赎与恩典。
上海诵读会现场实录
思南书局·诗歌店·世界读书日现场实录
时间:年4月23日19:00-21:00
地点:上海市*埔区皋兰路16号
诗人海岸携音乐人李程、黑媚在上海教堂诗歌店现场
·世界读书日,狄兰·托马斯诗歌诵读会开场
海岸:大家晚上好!今天是世界读书日,感谢大家来听我来讲狄兰·托马斯的诗歌。刚才Sarah(李程)老师跟她的学生(黑媚)演唱/演奏她自己谱曲的叶芝英文诗歌“ToanIsleintheWater”(去往水中的小岛)。为什么开场曲要用叶芝的诗歌?我是希望借此与狄兰·托马斯的诗歌作个简单的比较,一会儿Sarah还会唱她谱曲的狄兰·托马斯诗歌。大家都知道叶芝一生追求一位名叫茅德·冈(MaudGonne)的女子,至于这首诗是不是写给她已经不重要了。这首写于“爱尔兰文艺复兴”时期的民谣,音韵非常唯美——“羞答答的人儿,羞答答的人儿”,一会儿端进一摞碗碟,一会儿拿进几枝蜡烛,诗人希望相伴她去往水中的小岛——写出诗人叶芝的青春、爱情和隐逸的生命状态。Sarah谱的这首曲调非常优美,是她在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大三时期的作品。而狄兰·托马斯的诗歌较难直接入歌,他笔下的意象往往“繁殖意象”,“种子”意象繁殖的意象相互矛盾、相互依存又相互毁灭。所以,我给她推荐了一首意象相对简单,但音韵优美的诗歌《耳朵在塔楼里听见》(参见批评本第页)。她根据我的译稿首节注入自己的理解,谱成一首优美的《葡萄还是*药?》。狄兰·托马斯的诗歌音韵节律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符合传统的英诗诗律,如同叶芝的诗歌格律,直至严苛的维拉内拉(Villanelle)诗体,第二类是自由体诗歌,一类合乎呼吸起伏的“韵律诗”,第三类是综合运用包括全韵、半韵、半谐韵和头韵在内的混合交叉韵,尤其喜欢霍普金斯式“仿自正常说话节奏”的“跳韵”。
今晚我讲读的题目是“狄兰·托马斯诗歌翻译与批评”,首张PPT是我十多年前选编出版的《中西诗歌翻译百年论集》(上海外教社,)书影,想简单地谈谈我个人的诗歌翻译理念。年,《收获》杂志开设北岛的随笔专栏,“戏说”国内众多翻译家各语种的诗歌译本,里面也谈到了狄兰·托马斯诗歌和我的译本。今晚我也想借此文本分析的机会回应一下他的批评。十五年前编选一本《中西诗歌翻译百年论集》,立足于诗人译者或具有诗人气质的翻译家视角,注重译论构建与翻译实践并举,梳理与总结中西诗歌翻译并不漫长却充满“论战”的百年历程,便于广大的诗歌翻译爱好者,全面地了解我国诗歌译论研究的历史、现状及其发展趋势以免被人误导。从“信达雅”、“化境说”到“风格译”、“多元互补论”,更兼“直译”、“意译”、“风韵说”、“形似论”、“神似论”、“三美论”、“三兼顾”等等,我收录了20世纪重要的汉语诗歌译论。十多年前出版这本书似乎早了点,近年来纪念百年新诗,同类谈诗歌翻译的文章与书籍就多了起来。
华师大出版社“十九首世界诗歌批评本丛书”书影()
我信奉当年就读杭州大学时飞白老师在课堂所讲的“风格译”——“着眼于诗歌翻译的艺术性之整体,既包括诗的文体和类型特色(例如雅与俗、庄与谐、豪放与婉约等),诗人的风格气质(例如飘逸、沉郁、象征、超现实等),也包括语言修饰风格和音律风格等形式方面的特征,是形神统一的,有别于直译、意译两家的形神割裂观。”今年华师大出版社推出的这套“世界诗歌批评本丛书”一同收录飞白老师写的《罗伯特·勃朗宁诗歌批评本》和我写的《狄兰·托马斯诗歌批评本》非常荣幸。年,北京外研社出版过飞白老师六十年译论集《译诗漫笔》,为后人提供了他丰富的文学翻译思想与译诗经验,尤其是那篇《转译之“隔”》今日读来依然具有很强的现实指导意义——“诗是不宜转译的,转译的诗是不可信的,若不看原著而从人家的译本转译,就会感到非常‘隔’,好比是‘隔着布袋买猫’,不仅诗的艺术特色全被‘隔’掉,就连转译透出来的词义也因‘隔’了一层而捉摸不准了……至于诗的形式、格律、风格等就更近乎盲目了,岂止是隔布袋,简直是隔了堵墙。一串人玩传话游戏,传的是同一句话,不须作语言转换,结果也常会闹笑话;诗的转译更要历经转换,且受制因素很多,传的结果更可能面目全非。”八十年代他编选《诗海》,为了避免转译,专门学习了16种语言,其中6-7种语言达到精通的水平。年,我随上海图书馆手稿馆赴杭州他的寓所接收他的译诗手稿,在浙江大学图书馆做过一次“诗海漂泊者”朗诵会,当时现场还有吴笛和汪剑钊,我听到他一口气用7种语言朗读了他翻译的诗篇,令人叹服!
浙大“诗海漂泊者”诵读会()
如果说80-90年代有些译诗放弃“音”,只注重“义”,例如,巫宁坤教授放弃狄兰·托马斯这首“DoNotGoGentleintoThatNight”(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的音韵传达,还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这首诗严苛的维拉内拉(Villanelle)诗体是很难完美地汉译。步入21世纪第二个十年,有机会出版第3稿狄兰·托马斯诗歌译稿,我想在其音韵传译上有所突破,一会儿讲到那首诗的时候,我会详细说明改译成“不要温顺地走进那个良宵”的理由。
实际上,我是在80年代后期来沪读研期间完成《狄兰·托马斯诗选》 稿,90年代养病期间不断地修改。年,河北教育出版社将之收录于“20世纪世界诗歌译丛” 辑出版。年,恰逢狄兰·托马斯狄兰·托马斯百年诞辰,北京外研社将之纳入“英诗经典名家名译”系列,以英汉双语的形式出版第二稿。这次华师大出版社出版的批评本里的译稿算是第三稿,前面的三万字导读虽然带点学术性,但可读性还是很强,因为本书是面向广大读者写的,19首英文诗歌附以详注,译诗后面的解读点到为止,因为阅读水平高的读者不希望作者把一切都点破,妨碍他的想象力发挥。所以买到这本书的读者 先看导读,正文部分结合诗歌原文或译诗先看注释,先有自己的判断再看解读为好,至于自己的理解与解读文本存在偏差是正常的,毕竟“诗无达诂,文无达诠”。后面四十首注读只有注释,完全不妨碍读者自由地阅读,释放各自的想象空间。
年春节期间,狄兰·托马斯家乡的班戈(Bange)大学有个研究狄兰·托马斯诗歌在世界传播的博士生于金权手持该校的介绍信来沪上门采访。他说,“据现有资料考证,年由漓江出版社出版的《国际诗坛》(第4辑)收录了十首由我与同学合译的狄兰·托马斯诗歌,其中八首为首译。”他写成的“狄兰·托马斯诗歌在中国的译介历程”和他翻译的当地研究狄兰·托马斯的专家约翰·古德拜(JohnGoodby)教授所写的“他的族群之清脆合唱:狄兰·托马斯的影响力”都一一收录在这本书的附录里。他也带来了世界各地研究狄兰·托马斯诗歌的出版资讯,这张PPT显示我三十年所收集的狄兰·托马斯的诗集、小说、书信集及研究文集,这对我撰写这本批评本非常有用。
海岸收集的狄兰·托马斯诗文/书信/评论集等
如果你已买了这本《狄兰·托马斯批评本》,今晚要讲的内容在前67页导读中都谈到了,欣赏一下PPT里的图片就可以了。我先讲 部分“狄兰·托马斯无疑是一个传奇”、第二部分“个性化进程诗学”,随后请大家朗读三首诗。我讲完第三部分“宗教观”、第四部分“超现实主义诗风”和第五部分“音韵节律”,再请大家朗读两首诗, 请Sarah老师和她的学生演唱/奏基于狄兰·托马斯的诗歌译文谱就的歌曲《葡萄还是*药?》,并请Sarah谈谈她创作今晚两首歌的感想。
一、狄兰?托马斯无疑是一个传奇
狄兰·托马斯家乡美丽的斯旺西海湾
年10月27日,狄兰·托马斯(DylanThomas,-)出生在英国威尔士斯旺西海湾地区一个基督教家庭,据说他八岁开始写诗,打小就自诩为“库姆唐金(Cwmdonkin)大道的兰波”,早年身边常带着一本笔记本,16-20岁间写下多首诗歌习作,该手稿笔记本为人收购保存了下来。研究者发现他后来发表的作品在他的笔记本里都能找到雏形,有些略作修改或部分修订而成。
狄兰?托马斯早年手稿
诗人狄兰?托马斯童年即从词语出发寻找诗的灵感,无意间道出了诗歌的本质。他在年写给初恋情人帕梅拉的信中说:“以各种方式把玩词语是我写作的主要乐趣,也是我写诗的基础。”他一生痴迷于词语的声音节奏、双关语或多重内涵的可能与偏离,哪怕制造词语游戏、语言变异直至荒诞的境地。一个个偏离常规词语搭配的英文表达——“Agriefago”(忧伤袭来前)、“Oncebelowatime”(从前)、“NowasIwas”(此刻我重回),如今为文体学家们所津津乐道,不厌其烦地例证其打破常规的诗写手法更耐人寻味。近年来,研究者借助计算机分析系统惊叹,“狄兰?托马斯仅用这个有限的诗歌语汇表达出如此繁复深邃的诗意。”他一生只活了39岁,诗歌写作的风格变化不大,出版了诗集《诗十八首》()、《诗二十五首》()、《爱的地图》(,诗文集)、《青年狗艺术家的画像》(,短篇小说集)、《死亡与入场》()、《梦中的乡村》()和《诗合集-》。年5月在纽约推出他独创的声音剧《乳林下》(UnderMilkWood),同年11月9日,他在纽约作诗歌巡回朗诵期间不幸英年早逝。死后出版了《早期散文选》()、《故事合集》()、《书信集》()、《广播剧本集》()、《电影剧本集》()等,我在批评本导读后附了个诗人年表,有兴趣可去翻翻。
-年,他生活在威尔士斯旺西,20岁在伦敦出版 部诗集《诗十八首》,完整地展现其个性化的“进程诗学”,一会儿我会展开细讲的。-年,他在战火中辗转英伦,尽管他在文学上不断地取得成功,但经济一直拮据,居无定所,得靠亲朋好友接济度日,不断地从一家迁到另一家,一度还回到英格兰和妻子凯特琳的父母住在一起。8年,苏格兰爱丁堡国际电影节曾首映发行狄兰·托马斯与情人的传记电影《爱的边缘》(TheEdgeofLove),以战火中的英伦为背景,似乎与那时期他出版的诗文集《爱的地图》()相关,据称改编自他的生平事迹,写他的灵*伴侣薇拉、妻子凯特琳与诗人托马斯三角恋及其三人结下的深厚友谊。当然,电影的虚构成份与现实生活难解难分。诗人在年报名注册服兵役时,因肺部胸透不合格遭拒,未能走上战场。他一生情人无数,年临终时是与情人在一起的,也曾写下过一首行“混合原型象征、蕴含多层寓义的海钓式猎艳歌谣——《秀腿诱饵的歌谣》(BalladoftheLong-leggedBait,),以呈现其“进程诗学”之“生死爱欲”。去年,我因疫情滞留浙南老家,完整地译出这首小长诗,连同另外两首小长诗《薄暮下的祭坛》()和《愿景与祈祷》(),至此诗人生前编定的《诗合集-》汉译本已完工,可惜华师大出版社在年就已将此批评本定稿,无法再增加篇幅。
狄兰·托马斯,在BBC播音间
第三个时期是他在英国广播电台(-),写出一部重要的诗集《死亡与入场》。早在“二战期间”,他为了赚钱替电影公司写过脚本,尤其年初大儿子卢埃林出生、年女儿艾珑来到人世后,一家人的生活压力加剧,好在那一年BBC因其嗓音浑厚,颇具播音朗诵才能,开始接受他的供稿和录播,缓解一家人漂泊的生活。年,他的赞助人玛格丽特·泰勒夫人在拉恩镇,为他买下“舟舍”——一座三层的小楼。拉恩镇“舟舍”让诗人走完 的一程(-),在此他体验到别处不曾有过的宁静而灵感勃发的状态,此地有绵延起伏的群山、人迹罕至的静谧小巷,鹰在一望无际的海湾盘旋……一切都给他的文学创作插上了翅膀。在拉恩镇他是靠喝酒来与当地人接触的,习惯把下午的时光留给自己在“舟舍”写诗或创作声音剧;晚上,又会去酒吧放浪形骸,酒*狄兰?托马斯以酒精为燃料,点燃转瞬即逝的灵感激情。随着诗名越来越响,他害怕江郎才尽,内心深受煎熬。
威尔士拉恩镇“舟舍”
年2月20日-5月31日,狄兰?托马斯应邀赴美作诗歌巡回朗诵。他那色彩斑斓、意象独特、节奏分明的诗歌,配上诗人深沉浑厚、抑扬顿挫的音色,极富魅力,尤其他那迷途小男孩的形象征服大批美国的大学生,获得空前的成功。他随之沉溺于一连串的风流韵事中,沉醉于一个诗人可以为王的美国梦。而他一次次赴美达70多场巡回诗歌朗诵之旅,加速了他 的崩溃——“在酒精、性、兴奋剂以及渴望成功调制而成的鸡尾酒中崩溃,透支他作为一个天才诗人所有的能量与癫狂”。年11月5日,不幸发生,诗人狄兰?托马斯在纽约切尔西旅馆房“患上肺炎,却被误诊误用大量吗啡而导致昏迷,”11月9日,医院去世,年仅39岁。
到了年,英国伦敦西敏寺名人墓地“诗人角”纪念狄兰·托马斯的诗行地碑揭幕,上面镂刻着他的名诗《羊齿山》()的尾句:“时光握住我的青翠与死亡/纵然我随大海般的潮汐而歌唱”。地碑上的“chains”有人理解为“潮汐”,如威尔士的诗学研究者约翰?古德拜教授,有人理解为“锁链”,如台湾的杨牧,“且戴着锁链歌唱如大海”,均喻其音韵节律。
伦敦西敏寺名人墓地“诗人角”诗行地碑
毋庸置疑,诗人狄兰·托马斯作品的影响力现已波及文学、音乐、绘画、戏剧、电影、电视、卡通等大众媒体,影响了几代人,包括英国披头士乐队诗歌音乐唱作人约翰?列侬、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诗歌音乐唱作人鲍勃·迪伦,后者的艺名就是借用了“Dylan”,旨在向这位伟大的诗人致敬。狄兰?托马斯像一颗流星划过“冷战”时代晦暗的天空,作为一代人叛逆的文化偶像熠熠生辉,永不磨灭。
二、狄兰?托马斯个性化的“进程诗学”
早在狄兰·托马斯出版诗集的30年代乃至40年代,伦敦评论界及读者中间一直希望有一种概括他诗歌的标签,直到拉尔夫?莫德写作《狄兰·托马斯诗歌入门》(),出现其“进程诗学”概念,并一直誉《心灵气象的进程》一诗为范例。近年,威尔士诗歌研究者约翰·古德拜教授进一步扩展狄兰·托马斯“进程诗学”的核心概念,“信奉宇宙的一体和绵延不息的演化,以一种力的方式在世界客体与事件中不断同步创造与毁灭,显然带有古代泛神论思想,却辉映着现代生物学、物理学、心理学之光得以重现。”与狄兰?托马斯同时代的英国哲学家怀特海曾提出过“过程哲学”,原文“process”意为“过程,进程”,自然有学者译为“过程哲学”,但因狄兰?托马斯写下此诗“AProcessintheWeatheroftheHeart”,我译为《心灵气象的进程》()。-年间,他在写给初恋情人帕梅拉的信中就曾提及“ProcessPoetics”,在诗学层面我更倾向于译成“进程诗学”。
怀特海(A.N.Whitehead,-),英国 哲学家,集一生哲学思想精华,把柏拉图思想、爱因斯坦相对论与普朗克量子力学融为一体,主张世界即过程,自成一家言说,认为世界本质上是一个不断生成的动态过程,事物的存在就是它的生成,故也称活动过程哲学或有机哲学。他在《过程与实在》()中认为,自然和生命是无法分离的,只有两者的融合才构成真正的实在,即构成宇宙;人类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世界中的一切都处于变化的过程之中;机体的根本特征是活动,活动表现为过程,整个世界就此表现为一种活动的过程。近年,国家社科项目中就有学者在从事“怀特海全集翻译与研究”。
《过程与实在》(李步楼译,)
诗人狄兰·托马斯在这首将“process”写入诗篇的《心灵气象的进程》()中将生、欲、死看成为一体的进程。生孕育着死,欲创造生命,死又重归新生。动植物一体的大自然演变的进程、人体新陈代谢及生死转化的进程与人的心灵气象的进程,宏伟壮丽又息息相关。身体内在的“心灵的气象”、“血脉的气象”、“眼目下的进程”、“肉体和骨头的气象”与外在的“世界气象”在各诗节中相互交替。尾句“而心灵交出了亡灵”(Andtheheartgivesupitsdead)预设的象征颇为晦涩,然而一旦知晓其典出《圣经·新约·启示录》20:13,诗句即可被赋予“天启文学”的象征意义——接受最终的审判。二元的生与死,像幽灵一样缠结在一起,既对立又互相转化,生命的肉体面临生死的选择,死去的灵*又触发新生命的诞生,不断变幻的心灵,时刻“交出了亡灵”,接受最终的审判而走向新生。
狄兰?托马斯首部诗集《诗十八首》()完整地展现其“进程诗学”,十八首中涉及生、欲、死——成长进程主题的诗歌有《心灵气象的进程》《穿过绿色茎管催动花朵的力》《假如我被爱的抚摸撩得心醉》《时光,像一座奔跑的坟墓》《光破晓不见阳光的地方》《我梦见自身的诞生》等。第二部诗集《诗二十五首》()表现相关主题的诗歌也有《忧伤袭来前》《忧伤的时光贼子》《而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等。后期诗集《死亡与入场》()《梦中的乡村》()也出现涉及生死进程主题的《拒绝哀悼死于伦敦大火的孩子》《不要温顺地走进那个良宵》等诗篇。
我们再来看一下《穿过绿色茎管催动花朵的力》(),如何呈现他的“进程诗学”——人的生死演变与自然的四季交替,融为一体:
穿过绿色茎管催动花朵的力
催动我绿色的年华;摧毁树根的力
摧毁我的一切。
Theforcethatthroughthegreenfusedrivestheflower
Drivesmygreenage;thatblaststherootsoftrees
Ismydestroyer.
——《穿过绿色茎管催动花朵的力》
诗人在首节迷恋的是宇宙万物的兴盛与衰败,生与死对立,相互撞击又相辅相成,自然的力,兼具宇宙间“创造”与“毁灭”的能量,控制着万物的生长与凋零,也控制着人类的生老病死。在音韵方面,诗人在这三行原文中设置了带“f/d”头韵面具,我则是采用“穿/催/摧;绿/力”营造汉译头韵来呈现。全诗最值得注意的是诗人采用的双关语技巧,首节首行中的“fuse”,为植物梗茎的古体字,兼具“茎管;保险丝; ,信管,导火索”的多层语义。北岛当年在《收获》专栏里说巫宁坤和我译成“茎管”都错了,他译成“导火索”才是对的。实际上,是他自己不懂其“双关语”的技法。批评本提供了分析双关语的机会,帮助读者读懂诗句内在的含义,仅此一点就彰显了批评本的意义所在。
第三首《而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是诗人狄兰·托马斯 首公开发表的作品,却收录在第二部诗集《诗二十五首》()里,19岁的他就写出一首融泛神论与天启派视野、音韵节律的诗歌。诗题典出《圣经?新约?罗马书》6:9,揭开生死主题,在三段式诗节的首尾以叠句的方式一再出现。天启圣言传递死里复活的永生,淹没了泛神论死后自然永恒轮回的安慰,无论是体现基督信仰,还是体现泛神论的观念,肉体虽死,但灵*不灭:
而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
海鸥也许不再在耳畔啼叫,
波涛也不再汹涌地拍打海岸;
花开花落处也许不再有花朵
迎着风雨昂首挺立;
尽管他们发了疯,僵死如钉,
那些人的头颅却会穿越雏菊崭露;
闯入太阳,直到太阳陨落,
而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
我还想就此节谈谈狄兰·托马斯的超现实主义喻体,诗中第六行的明喻“deadasnails”(僵死如钉)显然仿自习语“deadasadoornail”(彻底死了;直挺挺地死了),这是诗人化陈腐为神奇的诗性创造,绝非反常用词,或对语词的有意误用,而是语义不断更新的结果。比喻实则包含两级指称,即字面上的指称和隐含的指称。当诗人说“(as)deadasnails”,自然不是说“彻底死去”,而是道出一种“僵死如钉”的心态。而北岛不懂其中的奥义,又说我译错了,应该译成“彻底死了”才对,习语中是“doornail”(门钉),诗人化用的是“nail”,其中的内涵的不一样的。诗人狄兰?托马斯在他的诗歌中创造大量的超现实主义隐喻,在那些词语之间、字面与隐喻的解读间产生某种张力,陈述的新义就是通过这种张力不断激发出来的;有些隐喻显然不是通过创造新词来创造新意义,而是通过违反语词的习惯用法来创造新义。西方批评家早就注意到狄兰?托马斯这种“翻新陈词滥调”(refurbishedcliché)手法,美国研究者克拉克?埃默里就曾列表说明诗人狄兰?托马斯这类的表达,大家有兴趣就去翻翻批评本导读第50-51页。
现在我请几位朗读者来朗读刚才解读的三首诗:《心灵气象的进程》《穿过绿色茎管催动花朵的力》《而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并各自谈谈朗读后的感受。(此处略朗读音频)
朗读者1:我觉得这首《心灵气象的进程》最让我震撼的是这句“子宫/随生命泄出而驶入死亡”,体现生死同步的概念。这个概念我也是近十年才刚刚接触的,因为想到“量子纠缠”的概念,看到约百年前的诗人就在诗句里表现出来,真的让我震惊,看诗、看科学、看艺术,有时候不知道哪些是艺术,哪些是科学,就我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而言都是一种震撼。
海岸:怀特海的哲学思想是与普朗克量子力学融为一体的,继而影响诗人狄兰?托马斯的写作,你的感受很对,谢谢!
朗读者2:我觉得在《穿过绿色茎管催动花朵的力》这首诗里面,虽然诗人一再说“摧毁”,“摧毁树根的力/摧毁我的一切”,又一再说“我的血脉枯荣”;接着又“扯动我尸布的风帆”,出现“绞死的人”、“刽子手”种种死亡的意象;但是整首诗确实在传达一种生命力,整首诗充满张力,以死的力量来写生的生命的勃勃生机。
海岸:狄兰·托马斯的生和死都是同步进行的,对理解这首诗尤为关键,否则就读不通他的诗歌。
朗读者3:我是 次接触外国文学的朗诵,可能没有把老师翻译的意思能完整地表达出来,请大家原谅。我也许理解得不太透彻,尤其是外国文学。但我觉得《而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这首诗,海岸老师译得非常好,把勇敢面对生死的精神传达给了大家,谢谢!
海岸:也谢谢您的朗读,谢谢大家的参与!
海岸在思南书局·诗歌店现场解读
三、狄兰?托马斯的宗教观和超现实主义诗风
狄兰?托马斯出生于英国威尔士基督教新教家庭,小时候母亲常带着他去教堂做礼拜,虽然他并未成长为一位基督教徒,却从小就熟读《圣经》,深受英王詹姆斯“钦定版圣经”(KJV)的影响,也成为他从意象出发构思谋篇、构建音韵节律永不枯竭的源泉。他酷爱在教堂聆听牧师布道的声韵,喜欢把古老《圣经》里的意象写进他的诗篇,尤其喜欢琢磨词语的声音,沉浸于词语的联想,却又不